文学创作

家乡的河

  以前我们村庄一带被称为“靠河子”的,相比缺水的旱原,生存条件要好很多。村北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地,三条小河横穿田野,蜿蜒流过。

  北河棱下是第一条小河,河上有石拱桥。河本无名,桥亦无名,人们为了称呼方便,便叫它“一道河”。其实此河也不是天然形成的,河面约有七八米左右,只是大型的退水渠道而已。因为取水灌溉方便,河两边大多是水田,种着水稻和莲菜。这条小河虽然普通,但却是我儿时的乐园。童年的时候,污染少,生态环境较好,河水较为清澈。河里有很多水草,绿油油的,随着水的流动起伏摇摆。河里有很多生物,蝌蚪、黄鳝、泥鳅、鲫鱼、鲶鱼等等 ,甚至还有河蚌。那一年,城里的小舅和几个人专门到我们这里捞河蚌。他们挽起裤腿,欢声笑语跳进河里,到处踩踏,不时从河底捡拾起大小不一的河蚌。那东西我们这儿常见,有时小孩捞出来玩玩,玩够了再扔进水里,觉得没多大用处。他们捞那些东西干嘛?当时很不解。在河水浅的地方,我也学他们的样子,东踩踩,西踏踏。一踩到硌脚的壳状物,便摸上来看,十有八九是河蚌。沿着小河一路踩踏,他们几个人捞了一大盆。回家问妈妈他们要那些东西干啥,妈妈笑着说拿回家蒸熟了吃呗。那东西有啥吃的,两片硬壳里能有多少肉,城里人真折腾!当时对小舅们的捕捞甚是诧异。

  再长大一点,我和弟弟跟其他孩子学会了垂钓。找一根竹竿,找一条结实的线缠绑在上面,将一根针折成弯钩作为鱼钩,线的中间缠上一根公鸡毛作为鱼漂,钓鱼工具便大功告成。带上一把铲子,端上盆子,就往河边走。在湿润的河堤处乱挖,掘出数条蚯蚓。将蚯蚓穿在鱼钩上,甩进河里,就可以垂钓了。紧盯着鸡毛鱼漂,只要它突然往下沉,便用力拉起鱼线,小鱼便脱水而出。可能因为我们的钓竿简单,可能因为我们的钓鱼技术欠佳,钓上来的都是小鱼和小泥鳅。将钓上来的鱼儿放在盆里,又开始下一轮的垂钓。盆里的鱼儿越来越多,挨挨挤挤,好不热闹。

  怎么说钓鱼都挺费时间的,不如下河去直接捞。那一年,堂弟家新买了一个大蛋笼,我和弟弟撺掇他去河里捞鱼。我们三人挽起裤腿,跳进河里,开始抓捕行动。将蛋笼猛然放进河水里,然后在水草间四处踩踏,再猛然将蛋笼提起来。竹笼里除去水草,总会有乱蹦乱跳的小鱼、泥鳅、黄鳝,鲫鱼,草鱼,鲶鱼等等。鱼儿大小不一,形态各异,五光十色。我们三人相互配合,几乎每一笼入水,都有所斩获。那一次,我们竟然捕获了一只将近半斤的大鱼,对于小孩来说,那绝对是意外之喜。可惜新买的蛋笼被用坏了,裂开好大一处,当时我们三个兴高采烈,兴致盎然,全然不当一回事。但估计堂弟回家后,肯定会被训斥,甚至要挨打喽!

  过了“一道河”往北走,大约一里左右,便是“二道河”。“ 二道河”其实也不是天然河流,也是较大的排水渠而已。河上有桥,名曰“飞燕渡桥”。相比“一道河”来说,“二道河”的水更深,河面更为宽广;“二道河”有一道水闸,控制着水的流量。“二道河”也有鱼,但没有“一道河”那么多。家长曾再三告诫,不要在水闸附近逗留,更不要下水去游泳。因为水闸附近的水有两三米深,万一溺水是相当危险的。小时候我和弟弟很听大人的话,从没有到深水区去活动。但其他孩子可不一样了,他们对大人的话置若罔闻。尤其到夏天,一个个脱得赤条条,扑通扑通跳入水中,水花四溅。深水区成了孩子们的游泳场,他们自由自在,俯仰由他,好不惬意快活。我和弟弟常常坐在河边,看他们进行各种各样的表演,心里好生嫉妒。

  “二道河”的河堤很宽,种着两排高大的白杨树。小时候常常坐在河堤旁,望白杨树叶间罅隙的阳光,听风吹树叶哗哗作响,内心宁静安详。“二道河”的河堤也是我们小时候的乐园。在那里我们疯跑过,笑声洒得到处都是;在那里我们打闹嬉戏过,童声童语至今回荡不绝;在那里我们采过鸡腿菇,白亮亮令人惊喜;在那里,我们捉过知了,捡过蝉蜕,红彤彤的脸上挂满汗珠;在那里我们甩过竹竿,钓过青蛙,娴熟的动作犹在眼前;在那里我们生过野火,烤过红薯和土豆,香甜带点焦糊的味道让人至今回味。

  “二道河”往北地势更低,稻田一望无际。往北走一里左右,便走到我们村的田地尽头,那里横亘着第三条小河,名叫“燕河”,是农场和我们村地界的天然分界线。这条小河是自然形成的,河面并不宽,四周长满荒草,显得十分幽静。这里较偏僻,平常少有人来,成为野兔、鸟雀、各种昆虫的乐园。我们家有一块自留地,就在这条河附近,所以常在河边驻足。河那边的田野,依旧是一望无际,却没有莲和水稻。国营农场种植各种庄稼和瓜果。妈妈曾说,我们这一带人都应感谢农场,生活困难时期,它养活了很多人。“燕河”是一道天然的屏障,但它并不深,饥荒时期很多人都渡过河水,去寻找食物。集体农场也不太在乎周边人的偷盗,最多朝天鸣枪,吓唬吓唬村民。我小时候早已告别了饥荒年代,但也曾到河对面偷过西瓜。那一年,我们几个孩子因为嘴馋,渡过齐腰深的“燕河”,到达对面农场瓜地。辽阔的瓜地西瓜到处都是,但大多不熟。砸开几个尝尝,味道一般。正当我们东瞧瞧西捡捡时,从远处传来锣声和吆喝声。看瓜人拿着大棒极速向我们冲开,快跑啊,被抓住可就惨了!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,随便抱个瓜就跑。我有点贪心,抱了三个小瓜,朝河对面跑。河棱上的荆棘刺破了胳膊和双腿,跳进河里鞋也丢了一只。惊慌失措的我们渡过“燕河”,个个都成了落汤鸡。渡过河后,胆子大了许多,可以正视看瓜人了。清点战果,我从河对面抱回了三个瓜。在“燕河”洗洗,砸开后,傻眼了,个个都未成熟,不能吃!冒着生命危险,瞎忙活一场!

  村北的三条小河横亘而过,浸润了田野,滋养了庄稼,更滋润了我们的心田。光阴荏苒,世事变迁,如今的三条河早已不复存在,但与它们的相伴故事,却依旧在记忆长河里静静地流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