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学创作

半截爷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微小说) 

     爷爷姓周, 老巴爷“即爷爷的父亲” 一辈子穷怕了,老巴婆生下爷爷后,两人商量,给爷爷起了个名字,叫“富生”,也就是让爷爷富富裕裕的生活一辈子。

     十八年年谨,把人饿怕了,树叶吃完了,树皮吃完了,连草根都吃完了,听爷爷给我讲,他和老巴爷、老巴婆之所以活下来,要感谢豆会冯家的冯军长,外号叫“冯九”,设“救灾饭”,才救活了一家子命。

     老巴爷一生是个能干人,加之老巴婆勤奋,两人一把屎一把尿抓养三男二女,再重的负担巴爷都能担得起,全家过着恓惶的日子。多少个风风雨雨过去了,多少个春夏秋冬过去了,多少个坎坎坷坷过去了,巴爷的几个儿女也长大了,最令巴爷心痛的是爷爷,不知是营养跟不上还是其它什么原因,爷爷快二十岁了,还是一米五的个头,其它几个爷爷都长成了大个子,为此巴婆不知流了多少泪,常给爷爷偏吃偏喝,都无济与事。

     斗转星移,其他几个爷爷都出门闯荡江湖去了,唯独巴爷、巴婆和这个只有一米多高的富生过着,维持着生活。

     巴爷在村上辈份最高,村上百分之九十人都叫他巴爷,富生当然大多数人都叫爷了,有人开玩笑说,走进这家院子,就好像进了爷庙,大碎都是爷。

     那是四八年左右,解放前夕。一天冬季夜上,风雪交加, 寒气逼人, 突然传来一阵阵敲门声,巴爷打开门一看,是两个中年男人,他们要求在这里歇歇,再给一口饭吃,巴爷答应了,看着这两人可怜,忙让巴婆做饭,爷爷把饭端去,一听原来是共产党的地下联络员,爷爷好奇的听着,羡幕的看着。

     巴爷听着两人的谈话,慢慢懂得了些道理,以后这两人隔三差五的来这窑洞,有时还带几个人过来。

     巴爷常喊富生,他多么想让富生长的高高大大,再娶妻生子,谁知他长的走不到人面前去,巴爷、巴婆把眼泪都趟干了。

     人常说“爷爷孙子没大小”。由于辈份高,村上好多人见了富生爷,也不叫他富生爷,干脆半开玩笑的就起了个外号叫“半截爷”,一时间,这半截爷就叫开了。

     半截爷也不生气,半截就半截,谁让他长不了大个子呢。虽然他个子低了点,但头脑十分发达。

     记得巴爷做了个山庄,种了些玉米,常常被山上獾压坏了,半截爷知道后,去地里查看了一下,他背过巴爷一人拿着镢头、掀,在獾常行走的路上挖了个深二米、宽一米五的深坑,第一晚就掉进去两只大獾,这一下惊动了整个村子,巴爷和半截爷把两只獾打死拉上来,把肉煮熟分给乡亲们,然后又用同样的方式,套了三只,再也没有獾遭踏玉米了。

     后来巴爷、巴婆无奈给半截爷买了十多只羊,让他在半山上放着。

     半截爷一晃快三十岁了,巴爷起的富生名一点而也没富生,甚至连个媳妇也讨不下,巴婆快急疯了,托人到处找说媳妇,人家一听是半截爷,连一点门道都没有,无奈巴婆托人找来了个甘肃讨饭的女人,半个月内给半截爷就把婚事完了。

     巴爷山上和山下两地相隔十多里路,有时在山上,有时在山下,两边跑着,虽然饿不了肚子,还能节余了不少粮食,那时兵荒马乱,巴爷和半截爷把节余的粮食全部放到距山庄一里路的小窑洞里,周围用柴堵住,谁也发现不了。

     俗话说“没有不透风的墙”,巴爷有粮食的消息让县上保安团知道了,他们要筹粮送给国民党部队,把巴爷拉去,毒打了一天一夜。巴爷始终没有开口,他们无奈,终于叫半截爷领回了巴爷。

     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,人们在生死线上挣扎着,贫困和黑暗的旧社会折磨着衣不遮体,食不饱肚的农人,三座大山压榨着劳苦大众,人们都处于在水深火热之中。

     在一天夜里,那两个地下联络员又突然来了,并且还带来一个伤员,据说是县上民团追捕时,他从一个大塄上翻下,腿和脚扭伤了,要在巴爷家养伤,这事还没等巴爷张口,半截爷一口就答应了,他忙让甘肃媳妇做饭,自己又收拾另一孔小窑洞,机灵的半截爷通过几次交往,认为他们这都是好人,他就爱和这些人交往。

     半截爷趁黑进了庄子,叫醒了己入睡的侄孙发社,连夜晚捏骨配药,半个月后人就能下地走动了。

     原来常来这里的两个人,一人是地下党联络站站长,另一个是联络员,他两看到半截爷实诚、忠厚,就发展他为联络员,单线负责运送情报。

     这当联络员送情报一事,只有半截爷一个人知道。

     过了一段时间,有份重要情报要送下一联络站,听说彭徳怀将军要下来,扶眉战役要打响,风声很紧,半截爷赶着羊送信了,刚走了几里路,就碰上了一支不知什么队伍,他急中生智忙随便拾起一块石头,向旁边一只羊腿打去,那羊打爬下了,他忙过去抓住羊,把信塞在羊尾巴下,这伙人过来随便问了一下路就走了,不知他吓的出了一身冷汗。他知道他从小就练成了一个绝招,二三十米内用石头、土块打东西百发百准,就连树上的鸟儿他也用石头打死了几只。

     前方吃紧,粮食奇缺,站长让他想办法,他没顾上和病重的巴爷商量,就私自拿定主意,让联络站长找了十个人,背了一晚上,终于把小窑洞的粮食全部供给了前线,他因此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

     以后,站长和联络员也开玩笑的顺口把他叫半截,顺便去掉后面一个爷字。

     自把粮食送给站长,他和老婆、儿女吃地里种的白萝卜、野菜渡光景,站长知道后,紧握着半截爷的手连说“你真是共产党的忠实党员,我代表共产党,感谢感谢你。”

     不久,巴爷去世了,相隔不到一年,巴婆又去世了。跟着就解放了,半截爷儿女都六七岁,人们一茬茬的还在叫半截爷,半截爷欢快的答应着,大、小人都很少知道他的真名。

     一次夜校速成班招生,让没上过学的中青年认字,半截爷第一个报名,他让老师写上他名字,半截爷,夜校来的老师乐了,给他说这是外号,不叫名字,他才红着脸,第一次报道周富生。

     每次点名,叫周富生,半截爷都不知道叫谁。

     时间的分分秒秒过的真快,往往给人好像一个睡梦,又往往好像把人拉到那个峥嵘岁月的年代,让人防不胜防,措手不及,半截爷也一样,不到一米五

     的个头,让人看惯了也不难看,加之他头脑聪明,诚实肯干,常受人遵敬。一天,村上突然来了两辆小车,一进村就打听周富生,很多人摇头说不认识,直到有一个领导摸样的人说出半截爷,在场的人才晃然大悟,原来是找半截爷的,他们找他干什么,人们分析着,议论着。

     半截爷周富生不在,这伙人在他门前苦苦的等着,一小时过去了,二小时过去了,三四个小时过去了,这伙人看似铁了心,非等到半截爷回来不可。

     太阳快要压山了,半截爷不知从啥地方钻了出来,他看到他门前放了两辆小车,站了好几人,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,急忙跑上前去。

     他一看是老站长来了,急忙请进屋里,让老婆做饭,随同来的一位戴眼镜、胳膊下夹包的人告诉他,看他来的是市长,他第一次才听到他的上司、联络站长叫魏长明,他也不知道市长到底是多大的官,可能比他们这个乡的乡长大吧。

     魏市长寒喧了几句,进入正题,他这次专门找他,在路上魏市长就想好了,给半截爷十天时间,全家迁移市上,并给半截爷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,有关手续,秘书全权办理。

     半截爷惊呆了,你还有这么大权力啊,他心平气和的说“我走不到人面前去,不给你丢人,一切都免了吧,当庄稼汉还自由。”

     魏市长想起他送信及捐献粮食的事儿,眼圈发红了,让他一定服从组织安排,非走不可。

     半截爷也生气了,大声吼道“这不是送情报,我说不去就不去,你们回吧,我还要休息。”说着把他们一伙掀出了门。